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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初识
 宝玉回身一看,却见一名身着雪狐裘的英俊青年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。那声喊却是他身边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喝出的。

 宝玉与那青年对视良久,两人均觉对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投契意味。相视一笑后,宝玉作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
 那青年昂然上台,提起笔便是一手漂亮的瘦金体书法,一笔一划均夭矫灵动,跃然于纸上。台下众人皆乃好事之徒,正心有不甘这灯被宝玉所得,见有人出来打擂台,喊得分外热闹。更有甚者见两人均气度不凡,竟当场开下盘口买孰胜孰负。

 不过短短片刻,那张悬挂的雪白宣纸上已是墨汁淋漓,下联竟然又被对了出来!

 “赛诗台,赛诗才,赛诗台上赛诗才。”

 细细品味两人所对之联,宝玉胜在意境优美,风景名胜上下呼应。而青年撇开书法不说,他的对联却将当前气氛以寥寥数字勾勒而出,贴切非常。两人均一袭素装,红齿白,在台上长身玉立,俊美非常,难分轩舆。

 青年略一思筹,也题诗一首:

 《元夕》

 ****天上转,梵声天上来;

 灯树千光照,花焰七枝开。

 月影疑水,春风含夜梅;

 燔动黄金地,钟发琉璃台。

 台下众人皆尽喝彩,,但是这员外却伤了脑筋,眼前这两人才华仿佛,品貌相当,实在难以判定孰胜孰负,何况他此次设下此联,乍看是为了夸耀豪富,内中深意却是为其女招婿。不料一来竟是来了两个!

 看着员外左右为难,宝玉笑道:

 “想必这位先生也为胜败之事作难把,这样,小子出一个谜语,这位兄台若能猜出,便是他胜了。”

 那青年精神一振道:

 “好,愿闻其详细。”

 宝玉笑嘻嘻的道:

 “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,

 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裙。

 打一处所在。”

 那青年听了面色忽然变得极是古怪,忍了半天终于大笑了出来,指着宝玉捧腹道:

 “你,你这个无赖家伙。”

 他双眼转了转,笑道:

 “这样,我也以一谜还之。”

 宝玉已是笑得前仰后合,勉强道:

 “好,好,聍听兄台高谜。”

 青年斜眼看着他,眼里也漾着戏耍的浓重笑意。

 “小坐片刻,便会放松意念

 清闲一会,即成造化神仙。”

 宝玉闻言顿时一窒,两人对视片刻,忽然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,笑得连得弯了下去,旁边那面白无须的中年人甚是惊讶,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服侍的这位少爷如此失态过。良久,两人擦着眼泪直起身来,宝玉对着青年微笑一礼:

 “荣国府贾宝玉,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?”

 听得宝玉此言,旁边人头接耳起来,这位贾府二公子衔玉而诞的奇事,本就是金陵市民津津乐道的话题,数月之前这位宝二公子所填之词又传开来,那些大户人家附庸风雅,竟相争购。这样一来,宝玉之名越发响亮,如今见得真人,果然俊逸非常,风度翩翩。旁观人顿生出盛名之下,当无虚士之感觉。

 青年闻言精神一振道:

 “哦?你就是贾宝玉?”

 他略一踌躇道:

 “在下李洪。”

 宝玉一怔,李洪这名字通俗非常,有若贩夫走卒一般。看这青年人气度学识,气质高贵,当非如此鄙俗之人。一转念又想到人人皆有苦衷,释然道:

 “在下与兄台一见如故,不知可有机会一叙?”

 李洪见他闻言后先有愠怒之,显然不忿自己以假名欺他,转瞬却平复,依然盛意拳拳相邀,不对这位早有耳闻的宝玉又增添了几分好感,行上前去笑道:

 “固所愿也,贤弟便无此言,愚兄少不得也要叨扰了。”

 两人相视而笑,携手去了,那价值万金的玉华玲珑灯竟弃若敝屐。临行前宝玉李洪将自己之前所说之谜语写了出来,原来是两副对联,又在其上加以横批:

 宝:上:天下英雄豪杰到此俯首称臣

 下:世间贞烈女子进来宽衣解裙

 横批:天地正气

 李:上:小坐片刻,便会放松意念

 下:清闲一会,即成造化神仙

 横批:世外桃源

 一名秀才摇头晃脑品味良久,蓦然掩鼻大笑道:

 “这,这不是写的五谷轮回之所吗?”

 被他这么一点醒,围观众人轰然开怀狂笑,那员外的脸色涨得如猪肝一般,情知这一次的脸可丢大了。

 这两名翩翩公子均一身素衫,把臂而行。风采袭人,旁观者莫不侧目,比起宝玉身上那种清冷的傲气来,李洪温和的神情里还出宁静柔美的高贵感觉,使人深刻的体悟到这个男子似乎天生就是应当高高在上一般。

 两人上了一家酒楼,检了个临街的桌子坐了,眼望璀璨的街景,熙攘的人群,李洪由衷的叹道:

 “当今繁华盛世。实乃百姓之福。”

 宝玉沉默了半晌,淡淡道:

 “说句不当说的话,李兄当明白繁华易逝,红颜易老的道理。”

 李洪一窒,正道:

 “此话必出有因,望贤弟教我?”

 宝玉哑然失笑道:

 “你我二人一见投契,说得上什么教不教的?李兄必然是同我一般的世家子弟。难道不知蜀刘割据于川,以诸葛孔明为军师,修养生息,虎视耽耽?外元蒙之势力,更是庞大至你我不可想象之地步,连大海那边的英吉利,法兰西等国家,都深受威胁。我国虽仗长城之险峻尚可抗拒,但是…”

 李洪正自听得入神,忽然宝玉就此打住,扬眉道:

 “贤弟的见解大有新意,实在为我平生所仅闻,怎的就不说了。”

 宝玉一笑道:

 “需知祸从口出,我下面的话若说将出来,未免有些大逆不道了。几句废话,反得李兄大有新意四字考语,却实在令小弟汗颜。”

 李洪笑道:

 “非也,南方叛,糜烂已久,人人均以为心腹重患乃是盘踞云贵的吴逆,尚可喜,耿忠次之。蜀中虽自古富饶,但近百年来屡遭劫掠,元气大伤,十室九空。何况道路险峻,背有蛮荒,刘玄德诸葛亮两名小儿,不过是疖癞之癣,根本不足惧也。偏偏贤弟却对二人如此看中,吴三桂三藩反而不提,这等论调,小兄自然闻所未闻。”

 宝玉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,他望着澄澈的夜空深深气,沉默了半晌道:

 “自从我得知刘备诸葛亮起事之后,三藩根本就没有被我放在心上。”

 李洪闻言拿杯的手一颤,大半酒水都洒在了身上,但他似无所觉,双眼望着宝玉急切道:

 “贤弟何出此言?”

 宝玉顿时为之语,在他的印象里,不要说三藩,就是六藩也不是刘备加上诸葛亮的对手,可是总不能说自己能未卜先知把。当下只得故作神秘,微微一笑,举杯邀酒。

 李洪却不肯这般轻易放过他,勒着追问道:

 “刘逆之事我们尚可抛开不谈,但是贤弟之前未尽之言却令我吊在半空中,还望告知。”

 宝玉看了他半晌,叹道:

 “李兄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?”

 李洪正道:

 “在下真心求教。”

 诚挚之,呼之出。

 宝玉微微一笑道:

 “也罢,便说予你听也无妨,你我皆为世家子弟,若李兄传扬出去,连累的也有自家家人。”

 说到这里,他低了声音:

 “我所说的隐忧,便是年龄。”

 “年龄?”

 李洪有些大惑不解了。

 “不错,正是年龄,方今元帝铁木真年方三十上下,正当盛年,而当朝皇上固是明君,却已近六十!雍正帝育一十六子,龙生九子情尚且各异,何况这一十六人中岂无残暴昏庸之人,一旦新皇身登大宝。祸福难测啊!”“住口!”

 李洪蓦然用力拍击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,气得面通红,宝玉却不以为意,悠然看着窗外华美的景。淡然处之。

 “生气了吗?李兄?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大贝勒弘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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