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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乡的河


 巴尼和罗茜塔—起顶门。顶不开。他们再试,还是顶不开。接着门悄没声儿地从他们的爪子和手指尖上面滑开了。

 两只眼睛望出来,接着门完全拉开了。是妈妈。平躺在地的巴尼往上看。妈妈低下头来对他看。“妈妈,看我的猫,”他结结巴巴地说。

 “你躺在地上干什么?”妈妈的声音发抖。“快起来!”

 巴尼抱着希望咧开嘴笑,向罗茜塔转过脸去,但是罗茜塔已经不见了!巴尼一言不发,跳起来就去追猫。它不在走廊上,不在拐角里,哪儿也不在。巴尼跑回自己的门口.但是妈妈不在,她正跑过拐角去追他。他马上去追妈妈,但他的思想跑得更快。当他来到通二楼的楼梯时,他犹豫起来了。他该去追妈妈还是趁罗茜塔没跑回屋顶,上二楼去找它?屋顶!他不能让妈妈知道屋顶的事。他得先找到她,和她一起也许能在罗茜塔没到屋顶时就找到它。

 妈妈这时候正在后面一条走廊上跑。他一追上她就拉住她的手。“来吧,”他求她。“快,我们得找到罗茜塔。”他拉她的手。

 但是妈妈不拉他的手——她不干。“罗茜塔是谁?”她问道。

 “罗茜塔是你刚才看到的白猫。我得找到它,”巴尼吐了一口气。“快!”

 妈妈看着巴尼担心的脸,开始跟着他跑。但是等他们跑上第一层楼梯时,她再也跑不动了。她在肮脏的梯级上坐下,低声说:“巴尼。”她的口一起一伏。缓过气来以后,她斩钉截铁地说:“别管猫了。我要跟你谈谈。”

 巴尼去关上楼梯门,这样就没有人会看到妈妈像个在壁橱里的淘气小姑娘那样坐着。接着他在她旁边的梯级边上坐下。他很担心,妈妈是那么一动不动,他说的关于罗茜塔的话,她好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。

 “罗茜塔是那只白猫…”他开始解释。

 可是妈妈打断他的话:“我工作请假跑那么长的路回来——我叫不到出租车——还跑这些楼梯。我再也…再也跑不动了。”

 这也许是好事。这使他有时间想想。妈妈是那么难过和害怕…如果她发现他上过屋顶——他靠近一点,有时候这有用,他靠紧了她坐。如果罗茜塔是上屋顶,活板门仍旧关着,那么它只能在那里呆着等他。它必须等到妈妈——瞧她那个累劲——回去工作,或者回公寓房间。那时候他就能跑上去找到罗茜塔了。

 忽然之间妈妈说:“为了那只猫,为了你那么想它,现在你要随便到哪里去找它,对吗?哪怕上危险的屋顶…甚至到车辆繁忙的大街…”她的声音发抖。“但是我知道了这件事,不能再回去工作!巴尼,我要回家去!”

 现在轮到他吓坏了。“你是在家,”他告诉她。“妈妈,你是在家!”也许她为了他又害怕又担心,都发疯了。

 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”妈妈不耐烦地说。“我说的是家,真正的家。回到我们原来住的家,爷爷所在的家。”

 巴尼无法相信妈妈刚说出来的话,他无法相信他眼前的事。他不想回家,至少不想丢下罗茜塔回家。

 他听见自己马上回答妈妈。“如果我们走,我们首先得找到罗茜塔。没有它我不走。”

 和妈妈说话真费力,因此巴尼一个字—个字说。“如果罗茜塔不是什么人的,只是只野猫,我们可以把它放在汽车里带回家。你会喜欢它的,妈妈,它可机伶了。”接着,为了增加说服力,他又加上两句:“爷爷也会喜欢它在他的牲口棚周围转,捉住所有来偷吃兔子饲料的老鼠。妈妈,如果我把我那像兔子的白猫带回去,给我所有的白兔,那不是好极了吗?”

 “像兔子的猫?”妈妈用不相信的口气说,摇摇头。“噢,巴尼,我其实不愿意回去。我想留在这里,这样你爸爸就能成为一家大商店的经理,这正是他所想的。但如果这是他所想的,我怕他只好没有我一个人干了,因为我要和你一起留在这里。这个星期过得实在太可怕。你在这里,我去工作。在这个城市里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,样样陌生,人人陌生。”

 这些话妈妈一口气说出来。“巴尼,”她打断自己的话,“这只陌生的猫,像只兔子的猫,会开门的猫在哪里?”

 接着巴尼只好把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事告诉她。“既然罗茜塔能开我们的门,”他解释道,“它也许也能开大楼里任何一扇门。也许你忽然开我们的房门把它吓跑,它跑进另一套公寓房间了。”

 妈妈在审视他。“没错,如果我回去上班,你会走遍整座大楼,打开一扇扇房门去找它。如果它会开门锁,那么你也会。巴尼,你不能这么干!这种事你连想也不可以想。这太危险了——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。这会像偷盗,进入房间偷东西,甚至你以为它是你的猫,其实也是偷盗。它不是你的,只是样子像你的兔子罢了。你不能进别人的房间。你想到这一点吗?”

 “我甚至没有想到过要进别人的房间。是你想的!”巴尼气愤地说。他受了委曲,但同时感到有点生气,他竟没有想到这一点。他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 “好,我现在告诉了你,你都明白了,”妈妈说。“但我不在的时候你会这样做的。”

 “你不在我也不会做,”巴尼软弱无力地说。

 妈妈不听他的。“不,我绝对不能回去上班,”她决定下来说。

 “不管职务发生什么事,我不能回去。我想我会被开除。”她站起来,像对窄楼梯上面的什么人说。“不,我的主意拿定了。今天下午我不回去,任何一个下午我都不回去。这里需要我。”她转身面对巴尼。“你要什么就要什么吧。看来你要那猫。让我们去找这位猫先生吧——必要的话我们敲每—扇门。”

 “不是先生,是小姐,”巴尼告诉妈妈。妈妈态度改变得正合时!作为母亲,她的眼睛几乎太野了一点。

 妈妈抓住他的肩头,把他推出楼梯门,重新回到走廊。“让我们去找那猫吧,我想和人见见面,开开玩笑,嘻嘻哈哈。如果我们找到你的罗茜塔,我要说服它的主人让出来。我当场买它。”

 巴尼站在那里看着她。

 “来吧,来吧,我们来找罗茜塔,同时认识认识人。如果他们不来开门,我们就像你的猫那样把门打开,这样他们就要出来关门了。”

 “妈妈!你刚说过我开门的事!”

 妈妈侧转她的头,哈哈笑起来。“噢,巴尼,我只是说说罢了。如果我开门,他们要把我送到监狱里去的。我要自由,进了监狱就不自由了。”

 巴尼想到了屋顶,罗茜塔很可能在活板门下面等着他。他得上楼到那里去!当妈妈要敲第一扇门的时候,他告诉她那由自己开的电梯,它可以一直开到最高一层。这也许使他有机会可以跑到罗茜塔那里去。成了。妈妈正在充孩子气,她要马上试试那电梯。但是一到第七层,她又马上要下去。他们就这样上去下来,上到顶,下到底。毫无机会离开电梯。妈妈像个孩子那样玩那排按钮。她在玩开电梯的人。

 太傻了。

 当他们又一次来到楼下的时候,妈妈真的走出电梯朝走廊里看来看去,看能不能把个人送上楼去。她真是在玩开电梯的人!

 “妈妈,别这样!”巴尼毫无办法。

 妈妈朝他看,很吃惊的样子。“告诉我,这大楼老是这样的吗?叫人觉得这是一个陈尸所。你见过人没有?有活着的人吗?”

 “不知道。我整整一星期都呆在我们自己的公寓房间里,”巴尼说。

 “那一定很难受,”妈妈看着他。“巴尼,我做得太野了吗?”巴尼点点头。

 “不过你没看到吗,我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一个星期,除了工作什么也没有,晚上是开会——像上学——学新的工作。还要这样学两星期!如果我早知道工作一整天后,晚上还要这样开会学习,我就把你留在爷爷和身边了。不错,在家乡我们也要在我们那小店里工作,但那不同。不是每天每分钟都在工作。至少我知道你是在学校或者在爷爷那里。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在很小的公寓房间里!现在完了,那种日子再不会回来了。来吧,让我们找点乐趣。”

 他们又乘电梯上去。

 当妈妈把电梯停在七层楼的时候,巴尼真是绝望之至,干脆把屋顶的事告诉了她。不过他没提矮围墙和整整几英里底下的那只叫的雄猫。

 妈妈马上感到抱歉。“为什么你早不告诉我呢?我在这里发疯,可你在为你的猫担心。为什么你早不这样说?你原先不该上那儿去,不过你去过了,我也想上那儿去一下。从现在起,所有的事情我都要和你一起做。”

 “所有的事情?”巴尼小声问道。

 他根本不高兴这样。他想起和别的孩子整个暑假去水里光着身子游泳。如果妈妈和他一起去,他们会怎样尖叫逃走啊。他咧开了嘴笑。

 “我本以为你太担心了。你在笑什么?”妈妈怀疑地问道。

 巴尼换了话题。“妈妈,从屋顶你能看到我们的那条河。”

 罗茜塔没有蹲在活板门底下。它没有等在那里。但是妈妈还是要到外面屋顶上去,只因为他说到了那条河。她一出去就看到城外青山上那一大片阳光明媚的蓝天——接着看到了那条河。她定睛看了又看。接着她似乎没有看到矮围墙,退回楼梯井。她跑下楼梯,喉咙里发出啜泣声。“我不要再看见它了,”她向上面的巴尼叫道。“在我们能沿着它回家之前,我不要再看见它了。噢,巴尼,我真想回家——这里不是家。家在河那个地方,在它来的那个地方。”

 巴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
 “来吧,”妈妈说,“让我们下楼到我们的房间去,因为我想我要哭出来了。不过等我静静坐一会儿以后,我向你保证,我们一层楼一层楼去敲每一个房门,找你的罗茜塔。”

 由巴尼开电梯下到楼下。当他走出电梯时,妈妈像个安静、听话的孩子那样跟着他。她跟着他到他们那套公寓房间。

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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