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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老尼问找谁
 唐宛儿说:“我倒幻觉你是庄之蝶哩!”噎得周全无兴趣,赤着腿立在那里多时,就把子穿上了。

 后来编辑部果然通知周去打杂,好似旱六月落了白雪。周带了许多礼品一一给编辑部的人见面送了,每早去晚归,跑印刷,送稿件,拖地,提水,博得上下满意,他又是聪明之极的人,空阅读来稿,也能看出个子丑寅卯。

 待到一拿了自写的一篇稿子让主编钟唯贤看,惊得钟主编大叫:“你也能写东西?!”文章虽最后未能发表,却知道了他的才干。

 周就从此来劲,早晚没去城墙头上吹动埙声,买了庄之蝶许多书读,又有心打问庄之蝶的事,回来说与唐宛儿喜欢。唐宛儿在家擀面,一边用劲擀动,晃得两个肥鼓鼓涌涌,一边说:“你真要能写,何不就写写庄之蝶?

 潼关传他那么多事,你又知道了他在西京的情况,写了如果能在《西京杂志》上发表,杂志靠写名人提高发行量,你写名人说不定也会出名。

 再说,写了他,替他扩大影响,他回来知道是借他的名分去的编辑部,他若高兴也感激你,就是不高兴,也没什么太难堪你。”周听了,直嚷道高见,当下夺了擀面杖,说要“幸福”女人,女人手也不洗,两人就去卧室快活一气。

 周果然写成三万字的文章,他虽未见过庄之蝶,却俨然是庄之蝶的亲朋密友,叙述他的生活经历创作道路,以及在生活与创作中所结识的几多女

 自然,写得内容最丰富的,用辞最华丽、最有细节描写的是同景雪的交往。景雪的名字隐了,只用代号。钟主编看后,颇感兴趣,决定当月采用。

 眼看着出刊期将至,周去孟云房家打问庄之蝶回来了没有,没想孟云房近正陪了智祥大师去了法门寺看佛骨,夏捷却说庄之蝶已回到城里,昨儿晚还来了电话,就写了庄之蝶的住址,让他不妨先去见见。

 周心急,搭了出租车径直去北大街文联大院。车行至一半,却叫停下,步行前往,要镇定紧张的情绪。到了大门口,见有许多人在那里,不又紧张起来,就远远蹲在一边只向这边张望。

 门是铁门,并不大的,有一妇女牵了一头花背牛,一边与旁边的人说话,一边拿了瓷杯在牛肚下挤。院子里就有一人趿了鞋出来,个头不高、头发长,穿一件黑汗衫,前心后背都印着黄拼音字母,牛突然长叫了一声。

 众人就说:“牛在叫你哩!一片哄笑,那人说:”牛叫我是怕你们把吃了,是我建议牵着牛来卖的,可头口总是让你们吃了!“妇女说:”一月光景不见先生了。

 这牛一路上也牵不动的,也下得少。今进城,它是哪里也不肯停,直往了这里,我寻思怪了:莫非是先生回来了?果然先生就回来了!人怎么整整瘦了一圈的“,那人说:”没有喝能不瘦“?妇人说:”肚子却大了!

 “那人笑笑,拍拍肚子,就趴到牛肚下边,口接了头用手挤着起来,这边瞧着的周倒觉得好笑:文联大院往的这帮文人,果然出怪,现场挤鲜不烧生喝也够奇了,哪有直接对了头就的!

 就又听旁边人还是论说那人的肚子大小,说:”肚于当然大了的,你问先生在哪儿去了?“妇女说:”哪儿去吃山珍海味了?街上的民谣说‘八类人搞宣传,隔三岔五解个馋’,先生又开什么会了?

 “旁人说:”你瞧瞧先生的衫子,上面的拼音是什么?前心写的是汉斯啤酒,后背写的是啤酒汉斯,肚子能不大吗?

 “只听噗地一声,在牛肚下的人就笑了,白花花的汁溅了一脸一脖,也就不再,付过钱,又说笑几句,着鞋噗噗沓沓返回去了,妇女清点着钱,叫嚷多付了,要退的。旁人说:”他那一

 或许得多哩,再说别人是挤了卖,他是亲自去,这价钱自然高的。“妇女说:”前南街一个年轻人买,说某某某是着买,他也要,结果是不出来,反叫牛了一头臊水!

 “旁人说:”这还好,他要搞错了。不准儿噙了牛的别的什么也了!“一阵爆笑,妇人拿拳头打那贫嘴,牵了牛走去,买了的也各自散了。

 周见那妇女牵牛走去,买的也各自散了,站起来抖抖精神走过去,正好门房的老太太出来关铁门,拿眼光就直直盯他。偏巧有骑自行车的极快地将车停在门前,老太太挡住问:”你干什么?

 “那人说:”我找王安,他是作曲家,在后楼住着的。“老太太说:”你是哪里的?“来人说:”查户口吗“?老太太躁了:”查户口怎么着!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文联的大门就是我看守的,这是我的责任“这种人我常见,在事业单位看门的都这样。来人说:”

 好,好,我是雁塔文化馆的,姓刘、叫…“老太太说:”我不管你叫什么,我叫叫他。“就在门房里对着一个麦克风,噗噗地吹,回头问:”有声没?“周说:”有声。“老太大说:”王安老师,下来接客!王安老师,下来接客!

 “喊了三遍,院轰响,老太太探头说:”人不在,改来吧!“就问周干什么?周本来说要见庄之蝶,但突然决定不见了。

 想,这老婆子这般叫喊,活是旧时院的老鸨嘛,如果真让庄之蝶来接客,自己怎么介绍自己,又是站在门口,一句两句能说得清吗?就返回孟云房家,恰好孟云房才回来,要领了他再去。

 他心下还是紧张,说还是等杂志出来,让庄之蝶看了文章,话就好说了,待回去说与唐宛儿,唐宛儿就骂道:“你还讲究要寻找新的世界的呢!你才是个呆头!

 庄之蝶已经口到城里,你不急着去见,要待他先去了景雪那儿,出了事情的原本发火吗?”周悔得直拍脑袋。唐宛儿说:“那这样吧,咱托人家的福贵,何不办了酒席请他来家?”周说“那人家肯来吗?”

 唐宛说:“让孟老师去请,先说原委,再说写了文章的事。如果事情顺当,他就会来的。如果不来,到编辑部的事就算结束了,也用不着再去人家那儿受难堪。”

 周忙去说动孟云房,孟云房去和庄之蝶说了,回复同意吃请,喜得一对男女如没脚蟹一般连筹办酒菜,日子定在这月十三。十三一早,周起了就在厨房忙活。

 因为临时居住,灶具不全,特意又去近处饭馆租借了三个碗、十个盘子,五个小碟、一副蒸笼、一口砂锅。

 回来见女人扫除了屋里屋外,放了买来的几本庄之蝶的小说、散文选集在桌上,直喊来西京时带的那张潼关地图放哪儿了?周说:忙处加楔,寻那干啥?女人说:“贴在墙上嘛,周想了想,说一句”鬼狐子!

 “,在女人股上拧了一把。女人哎哟一声,撒了娇就裙子让看一块青,然后就宣布她什么也不干了,她要打扮呀!”

 周开始剖鱼,一会儿女人跑出来让瞧大红连衣裙好不,一会儿又换了一件黑色短裙。那衬衣、鞋子、项链、袜子,也一件一件试。

 周说:“你是衣服架子,要饭的衣服穿着都好看哩,庄老师是作家,正经人物,又是初次见面,还是穿朴素些好。”女人就在沙发上的一堆衣服里挑了一件黄套裙穿了,于镜前搽脂抹粉,画眼影,涂口红。

 这时候,孟云房夫妇来了,提一桂罐花稠酒,又一包杏子。周说:“谁让带东西、这不是反着来吗?”夏捷戳了周的额,说:“这酒是我给宛儿拿的。

 你庄老师爱吃杏子,我怕你们不知道他的嗜好。宛儿呢,让我瞧瞧这个妹妹,什么美人坯子?!”唐宛儿忙出来:说:“你瞧吧,瞧了就不愿认这个妹妹了!”周说:“怎么是妹妹,称师母才是!”夏捷说:“我才不要那个名分!果然稀罕人材!”两个女人见面,叽叽喳喳说了许多女人的话。

 无非是你这衣服好看,你这么年轻,用的哪一种化妆品?使过丰器吗?唐宛儿就说:“周呀,你张罗吧,我要陪夏姐玩棋子呀!”拿了棋子棋盘拉夏捷上到二楼的亭子里。

 房东前三阖家出外旅游了,楼上的三间房锁着,那平台上修个木头亭子,里边安放着一张石桌四个鼓形石椅,两人一边说话下棋玩儿,一边睃眼儿看楼下的大街。周已端了茶水、糖果、西瓜、桃子上来。夏捷说:“小周,今就看你给我们吃什么山珍海味?”

 周说:“今天可得委屈你了,一是没什么好东西,二是我也不会做,聊表个心意吧。”夏捷说:“我也不图在你这儿宴排场,等你以后发达了,只要不忘了我就是。”

 便对楼下孟云房喊:“喂,你今得上灶呀,别也充老师,盘脚搭手喝清茶!”孟云房说:“在家我做饭,出门在外也得做饭?”今我怎么啦,庄之蝶出场,我就成鬼孙子啦!

 “话虽说着。却也去水池洗手。两个女人包斜了眼,只顾在楼亭上嗤嗤笑。原定十点庄之蝶到,已经十点过十分了,门前还是清静。孟云房切好了丝,炸毕了丸子,泡了黄花木耳,将鱼过了油锅,鳖也清炖在砂锅里,说:“街巷门牌说得好好的,他总不至于寻不着吧?我去前边路口看看。”

 就走到街上。路口处行人并不多,站了一会儿,却拐进一条小巷,匆匆往清虚庵里去了,清虚庵这些没有修建,山门掩着,推开进去,一个老尼问找谁,孟云房说找慧明师父,老尼姑就领了去后边的大殿。大殿里凉飕飕的,身上的汗立即就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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